她口中的那位将军并非是旁人,而是此次负责护送他们回陈国的穆文将军。
那个侍从听了赵筠元的话,连忙应道:“您请说。”
赵筠元便道:“今日岁旦,可否请穆文将军早些在附近寻个落脚处歇息?”
侍从迟疑着往赵筠元身后瞧了一眼,然后才道:“这是……太子殿下的意思?”
赵筠元点头,“是殿下的意思,你按着我的话跟你家将军说清楚便是,今日这日子合该大家都好好歇着。”
“是。”那侍从不再多言,规规矩矩的应了声便快步跑到前边骑着高头大马,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跟前,恭敬的向他说了几句什么,穆文便转头望赵筠元的方向看过来,正好与赵筠元的目光对上,赵筠元便对着他友好的笑了笑。
穆文这才收回了目光,又对那侍从挥了挥手,张嘴说了句什么,那侍从会意,很快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。
接着,整个队伍便继续前行,赵筠元没等到想要的答复,心里边正着急,想着是否要再唤来方才那个侍从好生问问,却见穆文抬手示意队伍停下,她侧目一瞧,他们正好停在了一处客栈门前。
见此,赵筠元的心方才安定下来,看来这穆文还是应下了。
这客栈不大,可给陈俞安排的房间也还算干净整洁,毕竟只是个路过的小城镇,能有这样的住处已是不易,况且赵筠元心中还记挂着别的事,自然不会计较这些。
而陈俞在北岐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,更是不会挑拣。
刚刚安定下来,赵筠元便一直想着逃脱的计策,想在穆文眼皮子底下溜走自然不可能,但若是能带着陈俞单独离开客栈,那便容易许多了。
况且今日正是岁旦日,也有单独带陈俞离开的理由。
不过还是得先过了穆文这一关才行。
想到这儿,赵筠元不再耽误,她抬眸看了一眼正坐在书案边写字的陈俞,放轻脚步开门走了出去。
而她关上门的一瞬,陈俞恰好抬头看过来,不过片刻,他又继续沾了墨在白纸上写字,他写下的是少了一笔的“宛”字,贺宛的“宛”。
屋里烧了炭,虽然是最次等的炭,可到底让屋里有了些暖意。
赵筠元一推门走了出来,就被那长廊上的冷风一吹,刚才好不容易暖下来的身子又再度被寒意包裹,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,直到正好听到穆文的声音,“赵姑娘怎么没在屋里伺候?”
赵筠元才连忙端起了身子,任由冷风卷起的碎雪从长廊尽头那扇半开的小窗钻进来,落在了她修长的脖颈上,又融化成了水滴也面不改色,她转身先是恭敬的行了礼,然后才道:“穆将军来得正好,奴婢本就是想来寻您。”
“哦?”穆文闻言用有些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赵筠元。
赵筠元却并未在意他的目光,只抿唇笑道:“奴婢与太子殿下虽然在北岐呆了已有四年之久,却不曾有机会真正见识见识北岐的岁旦是如何庆贺,如今马上就要回陈国了,想来还是留有遗憾。”
穆文微微眯起眼睛,“那赵姑娘是想如何?”
赵筠元按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接着道:“今日恰逢岁旦日,若是穆将军能行个方便,让太子殿下去闹市中走走,赏一赏北岐的人情也好。”
“赵姑娘这话是说错了,太子殿下是北岐尊贵的客人,又不是囚犯,说让穆某行方便,实在是折煞穆某了。”穆文语气倒是客气,姿态也放得低,赵筠元听到这儿,以为他这是要应下了,却不想接着他却又幽幽叹了口气道:“只是如今陈国与北岐关系不好,要将太子殿下平安送回亦是穆某的责任,这若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,穆某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啊。”
赵筠元见他神色为难,不似作假,只能勉强道:“穆将军若是不放心,只管安排侍从同行便是。”
可穆文却依旧摇头,“岁旦日不似寻常时候,闹市中来往行人颇多,更是容易出岔子,还请赵姑娘不要为难穆某才是。”
这穆文说话虽然依旧客气,可赵筠元也明显听出他语气中的强硬。
话已经说到这份上,赵筠元即便不甘心,也不好再多言,否则怕是会让穆文生疑了,于是便转了话头道:“这样说来确实是奴婢唐突了。”
说着,赵筠元又悄悄瞥了一眼穆文神色,见他眉间依旧微微皱起,便知他心中应当还是怀有疑虑,只能又笑着补了一句道:“既然不能瞧一瞧北岐岁旦日的景致,那能否麻烦穆将军做个安排,让殿下今夜能品尝品尝北岐百姓岁旦日的特色菜肴?”
赵筠元说到这,再去瞧那穆文的神色,才见他眉头舒缓,呵呵笑着连连说了好几句“那是自然”,心下才稍稍安定,又福身行礼道了谢才转身离开。
入夜,穆文确实按着承诺送来了一桌子北岐的菜肴,只是看着这一桌子美食,赵筠元却始终开心不起来。
今日若是不能带着陈俞离开,那之后再想要寻到一个逃离的机会,可就难了。
陈俞却将目光放在了这一桌子菜肴上边,开口道:“这穆将军倒是心细,虽然是在赶路途中,却也不曾忘记为今日岁旦备下这美酒佳肴。”
说着,他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赵筠元道:“小满,怎么还站在那儿?再不吃饭菜就该凉了。”
赵筠元跟随在陈俞身边这几年,虽说对外是顶着婢子的名头,但实际上却不曾受过这层身份的限制,在北岐的时候,只要没有外人在场,他们二人也早就同吃同住惯了,所以这时赵筠元自然也不会推脱,只是心里一直装着事,有几分不安的坐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