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推门响动,陈俞抬眸,在看见赵筠元的一瞬眼神似乎柔和了几分,“小满,怎么来了。”
赵筠元将那碟子梅花酥端了出来,“臣妾瞧见宫中的梅花还开着,想着圣上从前最喜欢的便是这梅花酥,所以便采了些做了这碟子梅花酥。”
陈俞的目光落在那碟梅花酥上,瞧见白玉盘子里摆了几块梅花样式的点心,每一块都精巧异常,他随手拿起一块,神色却不觉有些恍惚。
这道糕点,是他在北岐的时候最喜欢的。
北岐地处严寒,并非是适宜花卉生长的地儿,即便是在陈国随处可见可见的花草,在北岐那苦寒之地都难得一见,唯有这梅花不同。
梅花原本就生长于冬日,而北岐,恰恰是一个冬日漫长到瞧不见尽头的国家。
所以在那儿,最常见的便是这梅花。
梅花酥,梅花酒,梅花茶……皆是北岐常见的吃食。
陈俞在北岐时过得很不好,短缺吃食是寻常事,大多时候能吃些残羹冷炙填饱肚子就已是幸事,可陈俞记得,来到北岐的第二年冬日,赵筠元就端来了一碟子冒着热气的梅花酥。
他那时已经整整饿了两日,底下人慢待,都知道只要他还留着气息就已经足够,旁的,没人会去在意,甚至大多时候,贺宛瞧见狼狈不堪的陈国太子,还会心情极好的给他们些赏赐,所以在那儿伺候的人,都知道该怎么做。
陈俞克制着一口口的将那些梅花酥吃完,赵筠元在一旁笑着同他说这梅花酥做起来如何容易,可他却知道,想要采摘北岐宫中的梅花怎么会是易事……
夹着梅花香气的甜香丝丝弥散开来,他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,还是将那块点心放回了碟中,“方才用过午膳不久,朕晚些时候再用。”
赵筠元并未多想,陈俞却又接着道:“过几日,朕会亲自领兵进攻北岐。”
赵筠元愣住,好似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转了话头,她蹙眉思索着原书中是否有这一段,大约实在是太久远,她只记得北岐是要灭亡的,至于是否是陈俞亲自去,她实在记不起来了。
见她久久不曾应答,陈俞的脸色微暗,“你也觉得朕应当让广陵王去?”
陈俞的声音中夹着冷意,让赵筠元很快回过神来,她很快摇了头,“臣妾只是在想,或许圣上应当带着臣妾一同去。”
赵筠元或许记不清原书中是否是陈俞亲自率兵攻下的北岐,但却可以确定并非是陈意,毕竟陈俞登基之后,陈意的剧情就已经走完了。
而若是安排陈意进攻北岐,不管是胜还是败,都得不到好下场。
赵筠元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。
陈俞的神色缓和了许多,他点了点头,“那就一块去吧。”
七日后,宫中开得最晚的梅花也已经凋谢,稀疏的枝头上空落落的,就仿佛一棵棵了无生机的枯树。
陈俞不顾朝臣阻拦,在安排好朝中事务之后,率领着昔日跟随于陈意的将士上了战场。
他坚定的认为,他能比陈意做得更好,也能彻底了断将那个让他恨了那样久的国家铲除。
而他也确实做到了。
承德四十七年七月十二,陈国对北岐发动战争的第四个月,陈俞终于带着陈国将士,一路攻到了北岐都城。
彼时,北岐皇宫中早已混乱不堪。
北岐王听得底下人传来消息,得知再有三日,陈国大军便能彻底攻入都城,便知一切已是无可挽回。
他跌坐在那把金玉明珠雕琢的椅子上,眼里多的不是悲痛,反而是茫然无措。
身侧宫人见他如此,急切道:“王上,如今宫中这些人还等着您拿主意呢!”
不管形势如何,北岐王始终都是他们的主心骨,若是宫中之人瞧见北岐王如今这幅六神无主的模样,恐怕更是会乱作一团。
北岐王怔怔的望向窗外终于消融的冰雪,不知过了多久,眼神才恢复清明,他转头看向那宫人道:“去,将王后和帝姬请来。”
宫人虽不知他此举何意,但也不敢耽搁,连忙应了下来。
宫人匆忙赶到漪芳殿的时候,贺宛正盯着桌上早已凉透的早膳出神,最近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,多到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。
她并不知晓如今陈国军队已经临近北岐都城,可却隐约听说北岐在与陈国的战役之中接连失利,这让她止不住想起那个曾经病怏怏的躺在沉春殿床榻上的陈俞,不安的心绪一日重过一日。
正当她胡思乱想时,婢女辛月垂首踏入殿内禀告道:“帝姬,王上请您过去。”
贺宛从思绪中惊醒,不由得皱眉看向辛月,若是平时她定是得因为这事发一通脾气,可现下却已是顾不上这些,瞪了辛月一眼之后便匆忙往外走去。
等贺宛到了北岐王寝宫时,北岐王后也方才赶到。
见二人已到,北岐王便抬手屏退了左右。
贺宛见宫人们已经尽数退下,忍不住率性开口问道:“父王,如今北岐形势到底如何了?兄长呢?兄长他什么时候归来?”
早在两个月以前,贺澜便受命领兵前去守城,之后便是再无音信,直至今日,贺宛都不曾再听到有关于贺澜的消息,即便问起,北岐王都只是敷衍带过。
如今,贺宛也实在忍不住了。
见贺宛如此没有规矩,北岐王后正欲开口呵斥,可北岐王却先开口给了她答复,“澜儿两个月以前领兵去了那木城镇守,大约半个月前,那木城失守,镇守那木城的将士全军覆没,连澜儿,也再没了消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