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宛记得,在北岐时?,陈俞每一回在她?的手底下受了折磨,总会?用那双阴郁的眸子,死死的盯着她?,好似恨极了她?。
即便是那时?候的她?,看见这样的一双眸子,也会?止不住有些不安,可很快,那些不安就转变为?恼火,让她?忍不住用更为?极端的法子继续折磨陈俞,想将他眼里那些不甘尽数碾在脚下。
而后来,她?每回夜里再回想起陈俞那双阴郁的眸子,总会?从?梦中惊醒,后背,早已被冷汗浸湿。
那段漫长的日子里,陈俞于贺宛而言,是最恐怖的梦魇。
后来不得已来到陈俞身边,她?更是如履薄冰,生怕一不小心,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可直至今日,她?依旧好端端的活着。
她?一直最为?恐惧的人,始终未有真正伤害过她?,甚至还在她?身处险境时?护住了她?,她?还是想到了那个甚至有些可笑的可能?性?。
陈俞喜欢她?。
那双阴郁的眸子看向她?的目光里,有的不仅仅只是怨恨,或许更深处,隐约的有一些无人察觉的最为?隐晦的也是最为?热烈的……爱意。
意识到这一点?的那日,她?又哭又笑的在床头坐了半夜,谁能?知道呢,那个曾经被她?欺负得最狠,也让她?最恐惧的人,会?喜欢她??
可这对于如今的她?来说,又何尝不是最后一条生路呢?
只是,她?要更确定一点?,确定陈俞是不是真的对她?有这样的心思。
又或者说,也让陈俞看清这藏在最深处的爱意。
想到这,贺宛微微勾了勾唇角,目光再度瞥向殿内。
殿内,徐静舟绷紧的身子微微屈着,酝酿了好几番的话终于在陈俞眉间?显现出几分?不耐时?说出了口,“圣上,您留在身边的那个北岐舞女……”
陈俞抬眼,目光冷冷的落在他身上。
徐静舟依旧屈着身子,并未察觉到陈俞的神色变化,只继续道:“北岐人或许做过许多不当做的事,可那女子只是个弱女子罢了,想来那些事与她?也是无关。”
陈俞冷笑一声,打断他的话道:“所以,徐爱卿是想怎么样呢?”
徐静舟抬头看向陈俞,而后又俯身向他跪拜道:“微臣从?第一回见了那位姑娘,就……就对她?生了情意,还请圣上成全。”
这句话说完,徐静舟的脸已是红到了耳根,若是此时?他抬眼瞧一瞧陈俞的脸色,便会?发觉此时?的陈俞面色却宛如寒冰,搭在书?案的手指也控制不住的绷紧。
半晌,见陈俞始终不曾应答,徐静舟正觉奇怪,就听他声音淡淡道:“这种?事总不能?只凭你一人心意,总要听一听人家姑娘的意思。”
徐静舟闻言以为?陈俞已经应下,有些不好意思的连连点?头道:“这是自然,这是自然。”
陈俞没再看他,而是将目光移向殿外,道:“文锦,让贺宛进来。”
谁人都知北岐有位帝姬,那帝姬封号文柔,世人都称之为?文柔帝姬,可却极少人知晓其真名,所以陈俞倒也并不曾避讳过贺宛这个名字。
外间?文锦应了个“是”,而后贺宛推开殿门,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。
陈俞看向贺宛,眼神中的嘲弄极为?明显,他道:“徐大人向朕要你,你可愿意?”
贺宛先是恭敬的向陈俞行了跪拜礼,然后才回答道:“回圣上的话,奴婢愿意。”
得到这样的答复,徐静舟自然不会?意外。
毕竟他与贺宛,原本也并不是如他所言那般互通情意,只是他想救贺宛罢了。
从?第一回在宣明殿外见到贺宛,确认她?是那日岁旦宴上献舞的北岐舞女,又见她?衣衫单薄,露出来的那节手臂上还能?清晰的瞧见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痕,心里便止不住生出愧疚的心思来。
后边每回再来宣明殿,都总能?见到贺宛守在殿外,也总能?隐约瞧见她?手上的伤。
虽然贺宛什么都没有说,可每当她?神色凄婉的望着他,徐静舟总是满心不忍,时?日越久,他心中越是愧疚。
总想着,若是那日自己不曾将这女子送去?献舞,或许她?也就无需受这种?苦楚了。
到今日,他也实在无法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,便琢磨出这个法子来。
贺宛在陈俞身边受了这样多苦楚,如今他能?救她?,她?没道理拒绝。
听贺宛已经表明心意,徐静舟便以为?此事已经了了,都做好谢恩的准备了,可不曾想,陈俞却猛然起身,一步步走近他们二人,直到走到贺宛身前才停下脚步。
徐静舟心觉奇怪,下意识抬眼看去?,却看见陈俞弯腰死死掐住贺宛的脸,一字一句问道:“阿宛,你真的……愿意吗?”
大约是赵筠元的身体原本便不算太差,这段日子在宫中也?一直被照料得很好,所以到这几日已是几乎全然恢复了?。
赵筠元原本是瞧着外边天气好,不冷不热的,就带着?春容与玉娇,想着?出外头走走,也?好散散心。
却不想与她们二人一路走着聊着?,不知不觉走到了?宣明?殿。
玉娇见了?这般景象,不由笑着?调侃道:“看来咱们娘娘想去外边散心是假,想来见圣上才是真啊!”
春容下意?识看?向赵筠元,见她神色如常才悄悄松了?口气,又走上前道:“娘娘可要进去?”
赵筠元迟疑了?片刻,最终还是点了?头,“有几日不曾见圣上了?,本宫也?正?好有些话想与他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