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陈俞进了殿内,瞧见的便是一地碎落的瓷片,甚至其中几片碎瓷片上还沾染了殷红的血迹,陈俞的心瞬间揪起,一边唤贺宛名字,一边大步向内殿走去。
等入了内殿,才瞧见贺宛正伏在床边落泪,玉桑在一旁劝慰着,可显然不曾起到什么作用。
贺宛知晓陈俞进来,便故意哽咽道:“旁的倒也罢了,可他们那些?话说得实在难听了些?,如今北岐虽说不在了,可好歹还有圣上护着我?,那些?人又何至于将我?贬得一文不值了呢?”
又声音凄婉道:“我?本就是个北岐人,什么事儿?都?不曾做错也还是要惹来他们厌弃,或许他们说得也没错,北岐都?不在了,我?这个北岐人,早该一条白绫吊死了去,免得让他们那些?人碍眼,又让圣上两边为难……”
“谁说朕为难了?”贺宛的话说了半截,陈俞便已经冷着脸走上前来,等走到贺宛身边,却又软下声音道:“阿宛,不管旁人说什么,朕都?不会?有分毫动摇。”
玉桑识趣的往后?退了两步,降低了自个的存在感。
贺宛闻言抬头?,眼角泪珠刚好落了下来,实在惹人心疼,她委屈道:“臣妾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,臣妾明?明?什么都?不曾做错,还被算计得差点没了性命,怎么这事落入到他们口中,却……却成?了那般模样?”
陈俞抬手替她擦了眼角的泪,又轻声叹息道:“赵家,赵氏从前对朕,对陈国都?助益颇多,所以那些?人向着他们……”
“不过,阿宛,别怕,朕永远都?是向着你的。”
贺宛扑进陈俞怀中,断断续续道:“臣妾……自然是相信圣上的,只是流言蜚语伤人,一时才不曾控制住情绪,圣上放心,往后?……往后?不会?这样了……”
陈俞轻抚着贺宛后?背,想说她不必如此委屈自个,想让她随心自在些?,可话到了嘴边,却到底没有说出口。
因为连他自个也明?白,如今的贺宛,处处受制于人,哪里能随心自在?
他就这般安抚着贺宛,直至听见怀中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方才小心翼翼的将人扶上了床塌,而后?放轻脚步走出了殿门?。
玉桑自然也跟了上去。
只是在跟上陈俞的步子之前,与躺在榻上的贺宛对视了一眼,又很快移开了目光。
出了殿门?,陈俞转头?看向玉桑,开口道:“今日你家主子受了委屈,你好生伺候着,若是有什么事,只管来宣明?殿寻朕。”
玉桑应道:“是。”
顿了片刻,却又拂身道:“圣上,娘娘今日是在御花园里头?听到有宫人谈起此事,言语之间对娘娘诸多贬低,所以才发了脾气?。”
陈俞微微眯起眼睛,见玉桑接着道:“娘娘的性子,圣上最了解不过,平日里瞧着张牙舞爪,其实却是个最没心机的,许多事不如旁人懂得谋算,许多时候还不曾回过神来,就被旁人算计了一通,正如眼下,受了这般委屈,却还要被他人羞辱。”
“你的意思?是这一切……同皇后?有关?”陈俞直接戳破了她的心思?。
玉桑连忙摇头?道:“奴婢不敢。”
又道:“奴婢只是见不得娘娘受此屈辱罢了,娘娘是圣上心尖上的人,想来圣上也不会?忍心让娘娘这般委屈自个。”
陈俞懂得她的意思?,便也点头?道:“你是个忠心护主的,有你这样的婢子在阿宛身边照料,朕也能放心些?。”
说到这,他才转身出了常宁宫。
而方才玉桑所言,其实也并非全然没有在他心头?留下涟漪。
立贺宛为后?的心思?,他早便有过。
毕竟那是他心爱之人,他应当要给她最好的。
只是贺宛身份不同寻常,而赵筠元又不曾犯错,他实在寻不到由头?来做这件事。
可眼下……他倒是又有了这个念头?。
早朝时,那些朝臣所言,就已经让他极为不满。
他承认赵家功绩,也承认赵筠元为他付出颇多,可若是因为这些,他便要对赵筠元言听计从,他是决计不愿的。
他是陈国的国君,难道竟是保护自个心爱的女?子不受委屈的本事都没有么?
阿宛那样的身份性子,位份低了,更是不被旁人瞧在眼里,更是要受尽委屈,可小满不同,她是个那样坚韧的女子,又有赵家这个免死金牌,这个后位于她?而言,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。
实在不行,便将后位给阿宛,管理后宫的权力便还是留给她?小满。
这样阿宛的后位也不过是个空职。
陈俞这样想着,大约是以为寻到了两全之法,心里竟是轻松了不少。
外?间?所发生这样多的事,赵筠元是全然不知的。
她?虽被禁足于永祥殿,可若是有心想知晓外?间?发生之事,倒也并非没有法子。
再怎么说,她?依旧是皇后,那些宫人们对她?,也总还是会留上几?分面?子。
只是她?现在对外?间?发生的事实在提不起兴致来。
毕竟不管外?头情况如何,于她?,都是没有意义的。
日子宛如什?么都不曾发生一般平缓度过,流言蜚语传的最为嚣张的那日夜里,赵筠元早早地歇下,可却?睡得并不安稳。
半梦半醒间?,她?又隐约瞧见窗前倒映出来的那道黑影,朦胧的月色下,她?瞧不清楚那人的眉眼,却?能瞧见他高挺的鼻梁和由于紧张微微抿起的嘴。
好似有几?分熟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