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下的美事儿还都让他一个人算尽了?
宫里他那些个兄弟就是吃白饭的?都傻白甜给大皇子鼓掌,等着吃大皇子妃的席?只怕不能吧。
黛玉手里的帕子团成一团,可见心里并不平静。但还是努力稳着声音道:“况且别说宫里,就算普通人家,妻子死了,丈夫还有一年杖期不好娶亲。天家自诩最讲究礼仪典范,那身为皇子,当然不能原配正妻刚过世,就张罗着新人。”
林姜忽然醒悟过来:“所以刘嫔才挑妹妹。其实我也想过,那日闺秀里面固然你坐在她身后离得最近,可她这种人只会奔着利益去,又不是谁坐得近谁倒霉,就算坐得近倒霉她周围也好几个姑娘呢,怎么偏跟皇上说起妹妹。想必正是因为你年纪小!”
正因为黛玉还小,才能等得了他们母子筹划害死原配皇子妃,才能等得了一年的杖期,才能等得了他们的筹划。
不然的话,以这两位利欲熏心的人来说,那些手握军权或是本人就在京中的尚书之女岂不比黛玉更好?
比如王子腾的女儿王青鸾:王子腾人就在京里,还是四大家族的武将出身,任京营节度使管着京中
的兵权。这样的人家,应该更符合大皇子的夺嫡之路。
可王青鸾已经十四岁了,估计王家想的也是,这次入宫被‘相看’后,宫里若无旨意,就赶紧给女儿搜寻好人家。
谁等大皇子做鳏夫满年去!
所以刘嫔母子就盯着黛玉,想必就是看中了她年龄小。
黛玉蹙眉道:“也是我误了,进宫时觉得我年纪还小,又看刘嫔年纪大,想着坐到那边去免了麻烦的,结果倒惹了这样的事儿出来。”
林姜忙安慰道:“她有这样的坏心思,你就算坐到天边上也要倒霉的。妹妹想想,当日年纪小的姑娘本就不多,加上你又是里面最出挑的,能不被她盯上吗?”
不是她看黛玉有多余的滤镜,而是在姑娘中,黛玉论个人素质和家庭背景,委实都是最出色的那一批。
当日她还按着林如海准备的路子,一点儿不遮掩锋芒,谈吐有度才气外露。要不是如此,当日齐阳长公主也不会特意把两个人请了自己院中去款待,言谈里也是甚夸黛玉品貌。
林姜把黛玉手里揉成了一团的手帕拿出来,劝道:“正所谓否极泰来,经过这一件事,以后妹妹保管一切都顺顺利利的。”
“而且我还有一法子,下回入宫我要一试:只要陛下同意我去给大皇子妃看一次病,我保管她药到病除。”别说大皇子妃可能是假病重,就是真病,她也要给她治好了!
黛玉反而劝她:“姐姐不
要冲动,可别让皇上疑惑你掺和皇子们之间夺嫡的事情,更不能把好心的白公公连累了。”
林姜点头:“放心,我会格外小心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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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月十四,林姜再次入宫。
在她给皇上诊脉的时候,画眉公公非常‘恰巧’走来回话,说是大皇子妃越发不好了,大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过来磕头,说大殿下极为想给皇上磕头,只是宫中有病人有病气,不敢来给父皇请安。
那叫一个小心勤谨孝比尧舜。
皇上也不说话,只是懒懒抬了抬下颌,画眉公公只看这一个抬头就明白皇上的意思,就出去告诉大皇子的内监,皇上正忙着,在门外叩头就罢了。
林姜全程一言不发,只是认真扶脉,好似对这事儿全不在意。
画眉公公在旁看着很欣慰:果然自己没看错人,小林太医不光是个好人,也是个沉得住气的聪明人。
这时候她要有什么异常,或是沉不住气露出知道大皇子之意的马脚来,两个人可都要倒霉。
有时候,不聪明的好人,比坏人害人还甚。
待林姜扶完脉,在旁边调新的方子时,皇上才接过画眉公公呈递过来的大皇子请安折,那折子的厚度颇为厚实,显然是大皇子有许多话要对君父倾诉。
皇上随手翻了两下,然后忽然嗤笑出声,念着上头大皇子禀报的妻子病症:“……已人事难知,昨日一日只强行进了些粥米——朕这位大儿媳病的倒还真急。”
林姜忽然顿悟:等下,画眉公公能看出来的事情,难道皇上不知道?
皇上是什么人,要是大皇子玩的这点子伎俩都能瞒过他去,只怕也轮不到他登基了。
他可是能瞒着太上皇给自己治病的人,要论起蒙骗亲爹,皇上才是专家,大皇子那都是班门弄斧。
林姜抬了抬头,似乎是一个大夫听到重病人的天然疑惑,然后才低下头继续写方子。
皇上看她这抬头低头,就笑了:“你在太医院,听没听说过大皇子妃自打年前服侍太后过寿,劳累成疾,渐渐不起之事?”
林姜听皇上垂问,就搁下笔起身回答:“臣蒙陛下恩典,从不轮太医院大堂的班值,所以各宫各院都没去过。也就太后娘娘的慈安宫熟悉一下,旁的宫门都数不清。”
然后给自己之前在太医院各种翻脉案描补了一句:“就算是为陛下研究皇族之症,也都只会翻阅皇子们脉案,这皇子妃们是嫁进来的异姓人,臣也不用研究她们的症候。”
皇上随意点头,语气散漫如同说起旁人家的事儿一般:“唔,不知道也罢了,朕估计要少一个儿媳妇了。”
林姜这心情跟过山车似的:开始以为皇上被大皇子蒙蔽,所以不知此事她着急;刚刚看皇上神色明明是发觉了此事的蹊跷,林姜颇为激动还以为皇上要正义铁拳出击,制裁大皇子,心里不由燃起希望;结果现在皇上居然把此事又扔下了,
知道儿子要害死儿媳妇却毫不在意。
林姜简直要吐血:好嘛,这又回到最初的起点,只有我自己在这里希望复失望的。
她呆了一会儿,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