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见过北戎王亲爹那幅画像吧?”
林姜点头。
高齐宇道:“那画像上,他爹穿着皮毛衣裳,还骑着一只异兽。这图我看了,总觉得熟悉哪里见过似的,就去翻了我家书房。”
“还好,你知道的,我这人读书不多,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这本书。”
林姜:嗯,可见读书不多,还是有好处的,很容易锁定范围。这要是黛玉估计要翻个三天三夜。
高齐宇道:“明阳侯府祖上,也是打过北戎的,所以我爹书房里有一些西北当地的书籍。小时候我去翻着玩,就喜欢看那些上头有奇珍异兽的小画书。这本就是介绍大周北戎边境风土的小画书,你看看。”
他从身上又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本旧书。
林姜顺着他翻开的一页去看,不由凝住了神色。
这一页记载的正是通城西侧的山林地貌,而配图则是一张画
,图画有些褪色,但还能看出画的是个野人,身上穿着兽皮,手里拿着一种叉子似的武器,头上绑着羽毛。
而配文的大体意思是说,这孤山之中,似乎并不是杳无人烟,偶有趁着大风吹散雾障后的冒险入山采药的当地眼见过人行走其中。
但当地居民只当他们是山精,毕竟若是寻常人,怎么能在毒雾中存活。
最后这作者还谨慎写了个‘山中是否是部族,存疑。或许是当地人所说的山魅成精。’
而旁边的批注,则是从前打过北戎的老明阳侯写的:“军士中有醉酒与人赌斗者,趁着夜风吹散边缘雾障壮胆入山,口称见到了异人,人多谓之酒醉胡言,存疑。”
林姜抬头看着高齐宇:“若山林中真有部族,说明并非整座山林都布满不可通行的迷障,中间应当是安全地带——更甚至这雾瘴就是这山上部族为了保护自己所放出来的。”
高齐宇用力点头:“我就是这个意思!”
林姜其实很感动:这会子的朝代,可不是什么百度一下你就知道。
书本就是贵重之物,而能收集这些偏杂地理书本的人家更是不多,多是达官显贵家为了彰显家中存书孤本多,才弄了来束之高阁。
在这些人里,只有高齐宇凭着对西北边境战事的执着,愣是扒拉了出来这本幼年看过的书,任何一种可能帮助大周得胜的法子都不愿放过。
高齐宇兴奋道:“果然,我一拿
给林院正看,你就明白!”
又嘟囔道:“我拿给我爹看,他只说曾祖父都写了存疑,并不可信。况且就算其中有人居住,也必是凶蛮之徒,且迷障深重,大军想要走山林过去,仍是痴人说梦。又说这毒瘴可不是儿戏,让我拿来问问你这位太医院正。”
林姜带笑给高齐宇添了一杯茶。
明阳侯本来就是个温软性情,是大周出名的三好夫君,非常听长公主的话。
其实他未必不觉得儿子这突然的发现,也算一个突破口。但他深知妻子是不愿意儿子再出去冒险的。
尤其是西北战事诡谲,两边都陷入了艰苦的消耗战——北戎若要反扑,必然是一场凶险大战。
所以明阳侯才让儿子先来问林姜:在明阳侯看来,林院正的夫君就身在西北,她必然会对此事尽心,若是她对毒瘴有法子,上报皇上解了西北之困,到时候高齐宇也少不了首发的一点功劳。
要是儿子只是异想天开,这种无名毒瘴林院正也没把握破除,那就别提起。
其实明阳侯,是不报什么希望的。
大周北戎对峙这么多年,要真有另外一条路,两军也不必死磕通城了。
但林姜的想法跟高齐宇是一样的:要真是千里迷障,林姜自问也无能为力。
她手里是有不少上佳的解毒丹,但绝不够军队穿行山脉的。可若真如高齐宇所发现的,那山脉里并不是荒地,而是有部落人族的,那就有无数变
数了。
正如她所猜测,山民若能生活在其中,要不这毒瘴就是他们弄了保护自己的,要不就是这山脉之间就很大一部分中空地带非常安全。
林姜觉得很值得一探。
毕竟西北战事再这样拖下去,对大周也是一种消耗,且北戎王不知还有什么花样要翻出来。
两国对峙这么久无非是通城的缘故,让北戎能获得本国支援。
要是大周军队能够有一支暗中的先锋队,能绕过通城,直接截断北戎的补给兵士,那通城就是北戎王的绝境!
高齐宇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:“我盼着是山里真的有人,异族有什么关系,他们既然从来没有伤过人,也没下山劫掠过,那就是良民啊。”
高齐宇这回从海外与不少海上国家打过交道,深知有些部族看着可怕,跟大周人肤色不同,言语不通甚至身上布满纹身,但并非不能交流,说不定还格外淳朴乐于助人呢。
林姜对着外头逐渐热辣辣起来的阳光,轻声道:“这山林外头的毒瘴,就是一道天然屏障。世上毒物千千万,除非我亲自去检验,否则没法对应解毒。”
可她是太医院正,皇上会让她离开京城去西北吗?
皇上是许诺过,待卫刃回来,放夫妻俩一个小长假。可林姜此去西北,可不是休假,而是有风险的。
皇上能够同意吗?
林姜凝神细想片刻,直到桌上的茶都渐渐凉了。
高齐宇虽看上去是个大咧咧的急性
子,但其实身上很有点武将的敏锐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