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谦这才悠悠张开嘴:“那田安宜得到的消息是吐血和昏迷。”
李世挑眉,调整下坐姿,一条腿屈膝踩着榻。
“吐血和昏迷?”他想了想,“有点意思。”
为了搞清楚内廷太监里到底谁是田安宜的眼线,沈谦和李世采用了分区域传谣言的方法。
比如甘露殿附近的太监,听到的是李世气虚乏力。
而负责在三省六部之间协理的太监,则只知道李世被气麻了,犯了头疼的旧症。
只有后宫的妃嫔那里,说的是吐血晕厥,人都要不行了。
“所以消息是从后宫出去的?”李世挑眉,“哎哟,朕是不是太给她们脸了?”
沈谦低垂着眉眼,轻声问:“头疾如何了?”
李世愣了下。
他的头疾是当年在战场上落下的,作时,人眼眸腥红,癫狂暴虐,还弑杀。
不少大夫看了之后都说是他被那血海尸山刺激了,人身上的三团火丢了一个,说这病是神仙的领域,不敢治。
只有王崇古一人怒斥他们是一群庸医,自天下大定后,他遍访山川湖海,才得了华佗开颅治病的疗法。
李世话音柔和不少:“王崇古的意思是,若不开颅,最多五年,若是开一下,要么当时丧命,要么再活三十年。”
沈谦闻言,缓缓蹙眉。
李世微微笑起:“沈谦啊,朕想让他试试。”
“不可。”沈谦冷言,“不可。”
“那朕就没剩下几年了。”他“哈哈”笑起,深吸一口气,“就算朕现在开枝散叶,留下个几个孩子,朕死的那一日,他们也只是几个奶娃娃,你想过他们面对的是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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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呵!历史上挟天子令诸侯的事情还少?”他轻声说,“沈谦,你我自幼一同长大,朕的心思你最是明白。朕其实不是个好人,你们所有人,在朕眼里都是棋子,朕都没把你们当过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谦点头。
估计是他回答得太坦荡,太快,李世愣了愣,一时语塞。
“咳咳……”他自己为自己找补起来,“建国十五年,朕才这般年岁,宗亲无人,根基不稳,看谁都像是反贼。”
李世自嘲一笑:“朕怕李念过得不好,又怕李念真的得势,搞成朝堂一股摄政的势力。怕你们这些功臣不甘现在的日子,又怕你们真的不甘,揭竿而起。”
“怕前梁搞事情,怕朕重蹈他们宦官干政,外戚掌权的覆辙。”
“朕想削藩,得考虑一群人的想法,怕他们不放权,也怕逼急了,他们原地造反。朕想推行个政策,怕上行下效达不到远处去,怕官员在朕前一张脸,百姓面前另一张脸。”
“朕每天都在怕,每天都在担心。”他用力拍一把大腿,感慨道,“这个皇位,委实坐着烫屁股。”
沈谦没说话,安静地听着。
多少年来,这样的话,这样的抱怨,他私下里已经听了很多次。
他知道皇位痛苦,知道当天下人的“天子”,并不算是一件美差。
他说到这,沉默些许,郑重地看着沈谦:“沈谦啊,对朕而言,死可不是一件坏事。”
“而且朕也有私心。”他道,“与其五年之后,留下萧晏清和年少的孩子,让她们娘俩站在权力最中心的漩涡不得安稳。不如朕死早点,在她还能另择良人的年纪,给她自由身,放她出宫去,才是更好的选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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