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难民并不是乌古族那些活死人,已经是定了的死路,她那时出手并不会扰乱任何命数。
而这些难民,她并不知道他们的寿数几何,另外又能活到什么时候,活着又能做出什么事,倘若是少了其中一节,生了千丝万缕的干系,也会引起命数大乱,所以她这个司命绝不能出手,否则她就是罪魁祸首。
人间的因果只有凡人能种,他们神仙绝对不能干涉,否则必引天罚。
电光火石之间,身后的黎槐玉见人不要命地拦着,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裳,显然不敢再看。
夭枝见状面无表情,没有半点要停马的意思,若被拦下,她不能动手,只黎槐玉一人,是绝对敌不过这么多难民。
她的命数也不能被改。
她只能赌,她不信人不怕死,亦不信此人有这般胆量。
夭枝不管不顾冲上去,到了最后关头,马都没有停下的架势,黎槐玉见她不停马,便是闭上眼心中也能预料到要撞死人。
她忍不住睁开眼,见马越发靠近人,一时忍不住惊叫出声。
如此惊叫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中平生几分惊惧之意,引得人心慌慌。
前面挡着的男子听这惊叫,见前面这女子如此心狠,似真要撞死他,终究是怕了,惨白着脸在马越发靠近时,快速躲到了一边。
夭枝心中一松,直接驾马出去,却不想突然前面有人猛地推了一个老妇出来。
黎槐玉下意识惊叫,“有老妇!”
老妇吓得惨白了脸,被硬生生推出来扑倒在地,又因为饥饿过度叫不出声来,连尖叫都是沙哑。
一旁男子大声叫道,“娘,我的老娘!”
身旁的难民纷纷吼叫道,“马要撞死人了,要杀人了!”
黎槐玉见越发近了,紧紧抓住她的衣裳,喉头发紧,“怎么办!”
她自然知道,如此情形,不撞老妇,她们就得死,可……可如何忍心?!
夭枝见状眼中闪过怒意,看了那推老妇出来的男子,就是先前拦马之人,他眼中得意之色浮现,显然这等法子不是第一次用,她一时心中无端起了杀意。
可惜作为仙官的理智暂时压着她,她不能取了此人性命,因为他命数未尽。
前头老妇印堂发黑,已是强弩之末,寿数只怕也没有多少,亦不会牵扯到旁人命格变动。
如今让老妇转世投胎倒也算免了她后面的苦头。
夭枝这想法于司命来说,才是最妥当的做法,他们不是凡人,无需遵循人情,只要是符合规矩就没有问题。
牺牲了老妇,她可以向上头写明缘由,解释缘由,但若护不住黎槐玉,让她死在这处,这千丝万缕的命格牵连起来,必然是成倍的麻烦。
她想着便也没停下马来,身后的黎槐玉见她这般,知道她的用意后也是惊到,她想不到这般面善的女子竟要这样做。
她一时全身僵硬,“姑……姑娘……”
可她也说不出阻拦的话,因为她知晓,停下来她们会面临怎样可怕的事。
那得意的凶狠男子见她这般,一时也不曾想到,倒不是惋惜老妇的性命,而是可惜没能拦下这两个女人。
夭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,纵马向前,离得那老妇越发近。
老妇眼中满是惊恐,因为年老,这般一摔便在地上挣扎不起,一旁老儿子也不敢上前,到了最后,她浑浊的眼里满是惊惧泪意。
夭枝看见她的眼睛,苍老的面容,花白乱遭的头发,挣扎无力的可怜样子,终究是摇了摇头,无法狠心,临近前一把拉紧缰绳,在马撞上老妇之前硬生生停下了下来。
停马太急,她们二人便是有准备,也皆被甩下马背,滚落在地。
马一停下,难民立刻围了上来,黎槐玉当即拔出手中的剑,往前一挥,逼退围过来的难民。
可就算黎槐玉武功高强,这么多人她也不是对手!
更何况她武功并不高,比之常坻贺浮正门所学,乃是三脚猫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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夭枝摔倒在地,起身同时伸手拉着黎槐玉,“你找机会先逃。”
黎槐玉闻言顿住,不曾想她竟让她先走,如此局面,后头如何轻易便能想到,又有哪个女子敢这样说?
夭枝抬头扫了眼周围,远远看见另一条被芦苇遮掩的路,正有马车驶过,前后全是卫兵。
她当即拉过黎槐玉越过芦苇往那条路上跑去,难民则在后头紧追不舍。
芦苇地难行,她们快跑近马车,乱民便追上了她们,伸手抓住黎槐玉的衣裳,这一停顿便被围住了去路。
黎槐玉挥剑斩断衣角,难民中发出惨叫,见了血,她推了她一把,“你快走!”
远处卫兵察觉到这处动静,往这处来,却被一众难民拦住,一时间混乱至极。
夭枝抓起一个就近扑来的男子,往后甩去直接压到一片,可饶是如此,也只打出一些空地,她们走不脱,人太多了,前仆后继,好生费力气。
夭枝被乱民步步紧逼,推搡之间,黎槐玉快被难民缠住。
若是缠住,便只能杀人才能救她,万不可到那般境地。
夭枝一个翻身跃起,踹飞几个拉过黎槐玉,将她直直甩向马车。
黎槐玉被一下甩上马车,身子往后仰去,马车帘子从她面上拂过,眼前也从光亮变为了马车里的昏暗。
她似撞到了什么,温润好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,“姑娘小心。”
她睁眼便见一如玉公子端坐马车,面容气度皆是不凡,她半生从未见过如此赏心悦目之人,一时晃了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