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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相册（第1页）

人心惶惶的一天转瞬就到了晚上，因为牟新云的事情，职工们望着夜色笼罩下的园区，本能的产生了畏惧心理，一个个缩在自己的宿舍里不肯出来。

而没有了这么多双眼睛，我和裴然倒是乐得清闲。

天色刚一擦黑，我们就来到了园区正中的活动中心，一个用来给员工放松的运动场上。

运动场上此时鸦雀无声，看不到一个人影，在这里说话并不需要特别留心会不会被偷听。

“所以，你觉得王欣的死是因为职场霸凌吗？”

裴然靠在篮球架上，目光看向远处的宿舍楼，悠悠的起了个话头。

梳理案情有助于消磨时间，特别是在我们不确定接下来事件的进展时，这种讨论可以缓解等待的焦虑，这也是我们多年来养成的默契。

所以，听他忽然开口，我从善如流的答道：“程偌依梦境的呈现方式很有误导性，她没有直接表明对王欣的恶意，而是有意淡化了王欣的存在，让她显得和整个集体脱节。群体性的无视是霸凌的常用套路，这种冷暴力在女职工间屡见不鲜。如果程偌依在现实中也煽动其他职工搞孤立，这种行为也许就是导致王欣自杀的源头？”

然而，我满怀信心的说完自己的推论，裴然却是转回目光看了看我，似笑非笑的说：“可惜，这次你猜错了方向。”

“为什么？霸凌说白了就那么几种表现形式，要么是暴力式的伤害，要么是精神上的折磨。王欣明显情绪低迷，而且她们又都是女孩，一般不会用拳头来解决问题吧？”

裴然摇了摇头：“你这是思维定式！虽然从概率上讲，女性相较于男性来说更不容易诉诸武力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不会有过激的行为和想法。”

在我不认同的目光中，他淡定的又说：“更何况，抑郁症的人都喜欢封闭自己，每天活在自我的世界里。她们更多的是关注自己内心的情绪起伏，很少去在意他人的存在。别人的疏远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，怎么可能构成折磨？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，但这并不能反证另一种可能性，想着我便说：“可我们看过法医记录，里面并没有提示她身上有什么可疑的创伤！”

但我说到这里，却见裴然慢斯条理的从口袋中抽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本子，向我递了过来。

我总觉得这本子有些眼熟，接过来后立刻翻到了首页，在那里我惊讶的看到了“程偌依”三个字。

“这是……”

裴然没有理会我的问题，而是冲着小本子扬了扬下巴，说：“翻开看看吧，指不定你会改主意呢？”

我纳闷的瞟了他一眼，但还是依言翻动了这个少女气息扑面的本子。

从外观来看，这个本子只有巴掌大小，似乎是备忘录一类的东西。可当我翻开细看，却发现上面并没有记载任何文字。相反里面贴着一堆拍立得照片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简易影集。

因为我本人毫无艺术细胞，所以我对于程偌依的审美不予置评。但是即便外行如我也能轻易的看出，她的拍照技术很差，非常差，差到让你觉得她的每一张照片都是在浪费胶卷。

为什么这么说呢？

因为这个小本子里的照片共有十多张，但没有一张有明确的主题，都只是拍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。

举个例子，一般人的相册里要么是景物照，要么是自拍与合照留念，总而言之都得有一个取景的中心。

但程偌依的照片却不是这样，她拍下来的东西仿佛是一大堆乱码。

这些照片可能拍的是某块皮肤的特写，打眼看去都是毛孔和肌理，让人看的浑身不适。

可当你翻到下一张，你就又会看到一个变形的钢笔，并且整个取景竟然都聚焦在了笔尖之上，连钢笔本身的纹路和底色都显得模模糊糊。

我笼统的翻了翻剩余的相片，发现大多是一些寻常人类理解不了的美感。比如乱发，比如撕烂变形的本子，再比如一截掰断了的直尺。

而在这一对乱七八糟的玩意里面，最让我无法忍耐的一张是土壤的特写照。跟一般人抓拍生机勃勃的画面不同，程偌依竟然拍了一张死蟑螂被蚂蚁分尸的画面！

我没有密集恐惧症，但看到一团蚂蚁聚集在一起，还是本能的产生了排斥和恶心感。

而裴然见我极为嫌弃的将本子一股脑塞回了他怀里，就问：“这就看完了？我觉得你好像没理解我让你看的是什么。”

说着他竟然恶趣味的将照片翻到了一堆黏黏糊糊的乱发上，怼到我脸跟前说：“看仔细点儿！”

“头发有什么好看的？”

我一边偏头躲闪，一边不太情愿的又扫了一眼那张照片。

受很多无良恐怖电影的影响，我对于女人的长发，特别是这种纠结在一起的发团极为不适，脑子里很容易冒出一些可怕的联想。

所以初次看到那张照片时我就匆匆翻了过去，没有细看。

此时裴然执着的将这一特写举在我眼前，我才勉强又端详了几眼。但也只是凑近一看，我躲闪的脚步却是突然顿住了。

我抬手一把拽过程偌依的简易影集，目光直勾勾的锁定在了照片的一角，在那里我竟然看到了一个湿漉漉的发圈。

这个发圈的样式很特别，不像其他女职工套在手腕上的那种黑色皮筋。它的上面缠着一层红色的细线，即不密集也不显眼，而且缠线的手法很粗糙，没有流水线生产那种整齐的等距感。

很显然，这个发圈的主人曾刻意手工改造过它。她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，但却能让自己的发圈和其他女孩的轻易区别开来。

宿舍生活很容易混淆个人物品，所以对于一些有洁癖的人来说，他们总是会下意识的给自己的东西弄一个标签，来避免用错的尴尬。

也许是职业病的缘故，我会刻意留意身边人的一些小细节。尤其是对于偏离了常规款式的东西，更是格外容易吸引我的注意力。

对于这个缠绕红线的发圈，在我的记忆当中还真的见过一次！

就在几天之前，我曾为了套话特意跑去与王欣攀谈。当时她正缩在食堂的角落吃饭，因为她一直闷头于眼前的餐盘并不抬眼看我，所以我无处安放的视线便不自觉的落在了她拿筷子的那只手上。

说来也巧，当天她的手腕上就套了这么一个缠绕有红线的黑色发圈。我当时盯着看了很久，如今想不记得都难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