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说出了这样的事,两人转头就没事了,还跟以前一样当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的腻在一起亲热,袁恭只要一想到面对张静安就觉得心里难受,十分的难受,说不出来的难受。
就因为以前好,现如今好不起来,所以才会这么尴尬。
他不想再谈这件事,可都已经这样了,愣是不谈,难道他还当真从此就不回家了?
刚成亲的时候,他可以。
现如今,他还能这样?
他都不明白自己了,老大的一个男人,怎么就这么的想不开。
闷闷地脑子里明白该怎么办,可心里……就是没法子豁达了开去。
所以袁恭回到屋里,明明屋里的家私器物都跟前几日没什么区别,他常穿的那件水过天青的家常袍子还是浆洗的柔柔顺顺,自自然然的搭在净房的屏风上头,偏生他就是怎么都觉得不那么自然。
偏偏就这个时候,张静安从里屋绕出来,就这么跟他打了一个照面。
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看了他一眼,他之前就没怎么清明的脑子,就嗡地一下子炸糊涂了。
他的嘴,一下子,就变得不属于他自己了。
依稀仿佛那声音都控制不住一样地砰砰地往外头冒。
“……你现在是不是还在让吕方做禄米粮食的生意?”
“……你这是非要争一口气,让人看看你明珠是对的,旁人揣摩的都是错的不是?”
“……我何尝说过你是错的,我只是说父亲不乐意惹上这麻烦……”
“……你不肯听也就罢了,为什么还要答应我不再做了?”
“……你答应了我,却……”
“你可曾替我想过,我要如何和父亲交代?”
连珠炮一般地说了出来,他突然就觉得很累,可莫名的,就觉得轻松了。
他这几日难过,一方面是没脸,另一方面也就是因为堵着这一口气。
今天回来,还是因为父亲又发了脾气,就因为事情都闹成这样了,张静安还是不动如山地继续在做那禄米的生意。
他就想知道,他在张静安眼里,是不是就那么的不算数!
他就想知道,跟张静安的哪些执拗比起来,他袁恭是不是真的就是可有可无的一件摆设,她张明珠有没有他都一样的过?!
张静安两世人其实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,而这一次,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袁恭。
若论别的事情,一千件一万件,只要袁恭说了,她都能去做。
可偏生就这一件,她真的不能。
不仅是不能,而是她不敢。
她坚信便是这件事情让她得了机会重活一次,更坚信只要这一世还继续积善积德,那么她和袁恭的未来才会有希望。
她真的是必须要做,不敢不做。
袁恭发了一顿脾气,觉得好过了些,可看到张静安的样子,就变成了另外一种的不好受。而且纵然是不好受,他还得硬绷着。
他是真心觉得张静安欠教训,都说堂前教子,背后教妻,张静安不懂事,他总得告诉她知道点道理才对。
他在张静安跟前,一贯是没有夫纲的,他觉得要是不趁着这一回把夫纲振起来,他这辈子也就真的算完蛋了。
于是乎,他依旧绷着个脸,也不给张静安解释的机会,皱眉挥手道,“别再扯什么行善积德的废话,我只问你,这粮铺能不能关掉?”
张静安被他连珠炮似的发问,轰得是应接不暇,本来就不知该如何是好,此刻更是讷讷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,只他问能不能关掉粮铺,这却是她不能应的。
她讷讷道,“不能……”
“什么?”袁恭惊怒,不防她竟然就如此直接地回答他“不能”!
张静安被他震怒的表情吓得不轻,却只能将手指放在背后扭着才鼓起勇气信口胡诌,“我曾经在佛前许过愿的,这是还愿!佛主在上,不能不应的。而且,我外祖母也托过梦给我,说那些灾民可怜,他们就朝着京城来了的……”
袁恭只觉得三佛升天,七窍生烟,怒道,“……子不语怪力乱神,你……”下半句本来应该是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?
可又想到,张静安平素里读的都是些话本词话,什么时候读过正经书了?他们家里就两个古怪人,一个是他那失散多年的堂姑,一个就是张静安。就这么神神叨叨地信神信佛的。他堂姑是因为命运不济所以心如枯槁,那张静安又是因为什么?
偏生张静安同样说出来了,也就止不住了,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,“佛说,我上一辈子做了许多错事,这一辈子是要来赎罪的……”
袁恭根本听不下去了,直接打断她,“我不跟你说别的,我就问你,你还是非要办那个粮铺是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