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偏这个时候,翠墨还鼓足勇气,给张静安也送了一双碧蓝色的绣鞋,说是方瑾亲手做的,要感谢张静安帮她逃离了苦海。
张静安突然就感觉了一股子彻骨的寒意,就那么从脊背上窜了上来。
隐隐察觉了什么,可又觉得头脑里什么都想不清楚,只能死死盯着翠墨不说话。
她这么看着翠墨,翠墨身上的冷汗就顺着头发往下滴落下来,错开眼睛,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,但是心一横,还是将方瑾嘱咐她说的那些话,一口气都给倒了出来,
“……我家小姐身世可怜,命运多舛,早前也以为靖江王府那是一门不错的亲事,要不是二爷私下透露,靖江王和程家大小姐早就私定了终身,我家小姐傻傻的嫁过去,那是注定没有好日子过的。这一切都要感谢二奶奶,我家小姐心里清楚,要不是二奶奶和程家大小姐好,我家小姐也得不到这样的消息……”
张静安犹如一杯一盆冷水兜头泼到脸上,本来捏在手里的一双绣鞋,瞬间被捏得变了形,她震惊道,“你说什么?二爷告诉你家小姐,靖江王和程小姐……”
翠墨已经差不多要吓死了,不过还是鼓足勇气把话说完,“……是二爷亲自约了我们家小姐,把这事儿告诉她的。要不是二爷说,我家小姐还真的蒙在鼓里,可不是要误了终身?纵然是老王妃再喜欢我们家小姐,我们家小姐也不能妨碍了靖江王和程大小姐的一腔深情,现如今好了,我家小姐已经找到了靖江王老王妃,将这事与老王妃说清楚了,这就要回河南老家去了……”
张静安的心,从外到内都冷了下来,可胸口里的那一团火,却熊熊燃烧得他整个人几乎都要炸了。
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么,她只知道自己不行了,只要这一口气一松,她一定就活不成了,可是她不能松了这口气,她不能就这样被他们戏弄轻贱的就此死了。
那怕就剩这最后一口气,她也要为这一世的自己,挣回两世人都没能挣到的那一个公道。
手心里已然全都是冷汗,双腿都在发抖,可是她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,冷笑着看着翠墨,“方瑾还在国公夫人那里?”
翠墨被他可怕的脸色吓得浑身发抖,哆哆嗦嗦的只能点头,张静安弃了她,在屋里寻了一遍,没寻到趁手的物件儿,只抄起一根鸡翅木的镇纸,就这么急匆匆的,往吴氏院里走去。
直走到一半儿,便是看到二门外的吴婆子擎着把大伞等在那儿,依稀是送了人折返过来的样子,这就知道,这是已经将方瑾送到二门外的青帷小车上去了。
她也不管头上的雨雪,这就一口气追到了二门外,眼看着两个婆子正扶着方瑾的手,要把她往车上送。
张静安冲过去,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?一下子将那两婆子推开,就将比她高了半头的方瑾从车上扯了下来,一头就摔在了车辕前的青砖地上。
这几日多雨雪,纵然是下人清理的勤快,地上仍少不了些许污水,方瑾这一下子摔得很重,不仅爬不起来,身上脸上也溅了污渍,发髻更是散乱,狼狈的不可言状。
一干下人都惊得呆了,有反应快的想去扶,却被玛瑙一下子都给推开了。
方瑾摔在地上,右边脚踝疼的厉害,眼看着袁家的下人都被吓唬住了,不敢来扶自己,心里知道今天,必然逃不过这一顿羞辱,可莫名的,心里的快意却藏都藏不住。
张静按此刻越是疯狂,就越说明她被自己气得要疯了。她让翠墨去说的那些话,可就算达到了目的,只可惜,自己走得太慢,少不了今日要吃这贱人一顿打了。
这又有什么可怕的呢!事情她已经做下了,张静安这个贱人,已经得罪了靖江王,大约也讨了宫里的讨厌,此刻将自己打得越惨,她以后和袁恭的日子也是必定不好过的。她方瑾只疼这一会儿,张静安以后一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!
心里就要大笑出声了,偏偏脸上却只能做出凄然无助的表情,“……二奶奶……我知道你心里误会了我,可我是真心诚意要谢你这一谢,如果不是你,不是二郎,我这后半辈子,却不知要怎么过呢……”
张静安一镇尺就抽在她脸上,用尽了平生所有力气,一下子就在她脸上抽了一道红痕,肿起来足足有二指多高,从眼角一直横到脸颊边,陡然看过去,仿佛半张脸都被抽变形了。
众人都是一阵惊呼,叫得最大声的,就是听到消息急匆匆赶过来的吴氏。此时她也顾不到自己病弱乏力,过去就抱住了张静安的手,“张氏,你疯了吗?赶紧给我住手!”
此时此刻,张静安心里哪里还跟他有半分的顾忌,抬手就甩开了她,又是一尺子,抽在了方瑾的身上,方瑾这次知道要躲,她的丫头也过来扶她,可却依旧被玛瑙等人给推开了。
尤其是水晶,听到翠墨的话,就知道今天要出大事,想到自己之前和袁恭说的那些张静安的私话,哪里还敢后退躲藏,吴氏身边几个婆子要过来拦,都是她带着双榴院的人给拦住了。
虽然这是在二门口,吴氏是国公府当家的大太太,可袁家已经分家了,下人也都分了去,双榴院的人虽然少,可都是张静安的心腹,他们豁出命去要跟着主子出这口气,吴氏的人一时也就没能占到便宜。
至少是趁着这段时间,张静安是狠狠将方瑾抽了一番。
终究是吴氏这边的人更多些,纵然玛瑙等几个人有些功夫,可是终究张静安手里的镇尺还是被抢走了。可没有了镇尺又怎么样?她还有手,还有牙齿,她要取了方瑾这条命去!她觉得自己是疯了,她两辈子都没有打过人,可这一刻?她恨不得把方瑾彻底打死,哪怕是自己跟她同归于尽了也好!
方瑾没有想到张静安能疯成这样,她又有些怕了,刚被丫头婆子从地上拖起来,就顾不得腿疼跌跌撞撞的扑到了吴氏的怀里,半边身子都藏在吴氏的身后,捂着脸大哭了起来。
张静安是真的疯了,她也扑进吴氏的怀里,死死掐住了方瑾的脖子,恨不得一下子把她掐死,吴氏也吓疯了,死死抱着方瑾,不断拍打张静安的肩背,”你疯了不成?你疯了不成?快点把这疯妇给我拖下去……”
几个人来拖张静安,她都不肯松手,方瑾算是真的怕了她疯,怕真的被她给掐死了,只能伸手也卡住她的脖子,把她拼命往外推,两个人算是在吴氏的怀里扭做了一团,反倒将想要拉架的吴氏给挤到了地上。
袁恭和国公爷赶回来的时候,二门外头便是这么个场景。
张静安和方瑾扭打成一块,吴氏在一边,摇摇欲坠地拼命拍打着张静安的肩背,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。
而张静安却被吴氏和方瑾压在身下,只露出一张脸,却还死死掐着方瑾的脖子,几乎要将方瑾掐背过气去。
一群丫头婆子围着,却不知道该如何拉扯。
袁恭顾不了这些,上去就拉住张静安的手,一把就将她给拉出来,就抱在了怀里,只还没张口,脸上就着了张静安一个耳光,脆响得他就是一愣。
张静安推开他,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一样……
袁恭也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张静安,突然之间竟然是一种魂魄俱散一样的恐惧就这么从心底里冒了出来。
张静安推开他,摇摇晃晃地站稳了,声音是哽咽的,断断续续的,仿佛从不知道那里飘来的那样虚无,“……我只奇怪你怎么突然对我这样好,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……原来都是为了她,你都只是为了她来套我的话……好啊,好啊,我且就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有什么好下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