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换下的脏衣就在浴室,李芳茹想要做饭,但鸡还没买回来,她便先去把脏衣裳洗了,连带他用来替换的麻衣。
李芳茹翻了翻自己儿子的衣裳,夹衣里的絮子跑成一团一团,若是穿在身上,定是这边暖来那边寒,再看看他的麻衣,充满了缝补的痕迹,不由蹙起了眉,心疼地叹气。
想到他也没有新衣裳,回到家再穿这些也不合适,也不能一直穿沈零榆的,刚刚她可看见了,就不合身,便去打了井水倒木盆里,用皂角搓出泡沫洗衣挂晒,完了擦干净手上的水,进屋里拿了钱赶去成衣铺。
她走后不久,沈申姜便提着宰杀好的鸡赶回来,看见院门锁着,知道李芳茹是出去了。
进了院子又听着静悄悄,只院子里晒着的湿衣裳滴滴答答淌了一地的水。
沈申姜把鸡放进厨房,他先去沈零榆房间,小心翼翼推开门,探进半个身子,果然看见躺在床上睡着的沈空青,又轻轻关上门,站在门口,无声笑了笑,去厨房就着残存的火星重新把火升起来,剁鸡煲汤。
家里还有些党参枸杞等药材,正好用来炖药膳鸡汤。
锅里的鸡汤刚烧开,李芳茹就拎着个布包推门进院子。
沈申姜听见声音,穿着围裙的他从厨房走了出来。
虽然村里向来奉行君子远庖厨,但在沈家没这规矩,便是连举人沈零榆,在沈申姜夫妇没空忙活吃食给他的时候,他都不是拿钱出去外面解决,而是自己换了衣裳进厨房做饭,不仅做自己的,还把沈申姜夫妇的烧好装着送到铺子里,因此桃李巷的商户都知道‘来个包子’的店主沈申姜有个孝顺儿子。
沈申姜问李芳茹:“你做什么去?”声音很小,只李芳茹听见,似乎怕吵着谁。
李芳茹指着手里挎着的布包道:“去给大青买衣裳。”
“该的,我倒是给忘了,你量过尺寸了?可合身?”
李芳茹走过来,说道:“我这双眼一看就知道他穿多大的,店家也说了,不合身可拿去换。”
“成衣可不便宜。”
李芳茹听见这话非常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:“给你儿子花钱你还不乐意?”
“哪有?再多我也舍得。”
李芳茹当然知道他没这意思,就是苦惯了的人惯有的念叨而已。
她闻到药膳鸡汤的香气,问道:“炖上了?”
“嗯,慢慢炖,我看大青睡得熟,晚点再喊他。”
说起沈空青,李芳茹的眉眼舒展开,言语间透着心满意足:“可算是回来了。”
沈申姜伸手揽住妻子的肩,虽不言,却和李芳茹是一样的心思。
无人打扰,沈空青一觉便睡到午时,太久没有睡过安稳觉,起来时还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,等清醒过来,看见穿窗而进的日光,忙下床穿鞋。
他打开门,明媚的阳光洒在墙头瓦上,一派春意盎然。
于此同时还有饭菜的香气。
沈空青顿了顿,转身关上门往厨房去。
厨房里,夫妇二人正分工合作。
李芳茹负责炒菜,沈申姜则是扒拉炉膛里的柴火,端的是琴瑟和鸣。
沈空青踏步进厨房,看见四方桌上的菜,说道:“爹娘你们怎么不喊我?”
李芳茹把炒好的荠菜起锅,闻言说道:“正要去喊你。”
沈空青知道他们是想让自己好好休息,便没再说,走到餐桌旁,嗅了嗅:“好香。”
沈申姜道:“洗手吃饭吧。”
沈空青嗯了声,主动去翻了碗筷清洗。
碗橱就摆在显眼的位置,一眼就能看见。
沈空青去舀了饭,饭是糙米,这种米做出来的饭口感粗糙,外层还带着糠皮,但农家人都舍不得拿来煮饭,一般都是熬粥。
要说在村里,农户自家种的稻谷和麦子,年头好那会还成,上交官府后还能留下点存粮够一家子吃,但也没好到能天天糙米的造,啃馒头喝粥水才是常有的,也只有像沈家这样家底好的,才能三两天便吃上一顿糙米饭,这待遇也只有舍得的才有。
连在军营都是馒头面食偏多,因为煮糙米饭费事。
在县城就更不用说,什么都得花钱买,家家户户便省着。
只不过沈家不一样,村里有良田,沈零榆中了举人还有银钱拿,加之沈空青归家,沈氏夫妇更是大方。
一家三口上了桌,被油光裹得光亮的桌面上摆着三菜一汤,菜是两荤一素,荤菜是红烧肉和清蒸鱼,素菜则是清炒荠菜。
红烧肉采用肥瘦相间的三层肉制作,上了酱汁色泽亮丽,再撒上青葱段点缀,更是勾人胃口。
摆在清蒸鱼上面的葱姜蒜被热油淋过后更是爆出香味。
荠菜入了口,那就是春的味道。
李芳茹和沈申姜一左一右坐在沈空青旁边,一个给他夹菜,一个给他盛汤。
沈空青见他二人只顾着自己,便护着碗道:“你们吃,我自己来。”
沈申姜把一碗散发着清香的药膳鸡汤放在沈空青手边,道:“明早卖完包子我和你娘回村里,你到那时跟我们一块回。”
从屏东县回去南山村需要一个半时辰的牛车车程,而且牛车还不是时时有,正巧他们家买了牛,可以自己架板车,拉货也方便。
沈空青本也打算这两日就回去,说到底南山村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,要说家,那里才是。
他点点头,同意了,又想起另外一事:“对了,我可要去县令家拜访?”
沈申姜道:“不用,宋小公子虽说身份尊贵,但按辈分来算你才是大哥,加之他陪老三进京赴考,你去了也见不到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