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静舟向来谦逊,这倒是头一回以“本官”自称。
赵氏原本见徐静舟性子绵软,方才敢如此嚣张,如今见他拿出官员的架子来,面?上也不由得多了几?分迟疑,犹豫了几?番,到底不敢再招惹,只得灰溜溜地走了。
夜色渐深,宣明殿烛火依旧亮着。
外?间?月色浅淡,只有朦胧的光亮照进里间?,与通明的烛火相较,几?乎是细不可闻。
陈俞坐在书案前,紧锁的眉头始终不曾松开。
他在想着废后之事。
虽然白日里被那些臣子逼得不得不做了让步,可他却?并不曾舍弃这个念头。
只是朝中那些老顽固实在不好应对。
可他又不愿再让贺宛受委屈。
如此想了一整日,竟也未曾想出个解决之法来,不由得越发烦闷。
等外?间?打更声?响起,文锦便又硬着头皮进来催了一回,陈俞也觉身子疲累,正?欲起身,却?见外?间?风气,烛火明灭间?,他恍然想到,若是小满自请废后,那便是朝中的那些老顽固,应当也无法再多说什?么了。
他的思绪瞬间?清明,浑身疲累也好似尽数消失不见,转身便要往殿外?走去。
文锦不知陈俞为何突然变了心思,只能一边跟上他的步子,一边劝道:“圣上,如今已?近亥时,您再有急事?,也当明日再作安排才是……”
陈俞的脚步顿住,他抬眼看向殿外,浓重的夜色几乎将所有原本能瞧见的东西淹没,唯一能瞧见的,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光亮。
文锦瞧不清楚他的神色,只见他又低下头去,道:“那便明日吧。”
日子一旦重复起来,便过得极快。
赵筠元在永祥殿中一日复一日得过着相同的日子,不知?不觉间,已?是到了九月,天气也渐渐转凉。
冬日好?像要比往年来得早些。
窗前?那束红梅却依旧艳艳地开着。
这是今早刚送来的红梅,从那日赵筠元说了喜欢梅花开始,每日她的窗前?都会有一束新采的红梅。
说不清是什么感觉,可被人这样心心念念地记挂着的感觉,总不至于太差。
赵筠元也曾想过,这位甚至自己都并不知?晓身份的人,是否对?自己会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意,否则,他何必如此费心?
可是这样的念头方?才出现,她便不由得摇了摇头,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些年,几乎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陈俞身上,与旁人的交集实在不深,若真有人对?她动心,她也实在想不出其中缘由来。
于是便将这念头抛之脑后,只觉那人是别有用?心。
而?春容玉娇二人自然?也发觉了这日日送来的红梅,两人一合计,5249零81九2也觉得这事?古怪,于是便悄悄在那窗子底下蹲守过几回,只是每回都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,等再醒来时,那束红梅已?经?像往常一样放在了窗边。
初时,两人只当是自个贪睡,可次数多了,两人才发觉不管前?头多清醒,每回到了那个点,总是要昏睡过去,这才明白?是那送红梅的人使了手段。
如此折腾过几次,到底不能将那人身份拆穿,左右这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恶意,况且自家娘娘每日起来时瞧见那束红梅,好?似心情都能好?上不少,所以二人便也不再深究。
而?陈俞这一日忙完手中政务,本欲早些前?去永祥殿将自请废后之事?与赵筠元言明,可到了夜里,他又念着昨日便不曾去常宁宫了,贺宛性子向来骄纵,今日若再不去,恐怕又要同自己使小性子了。
如此一想,他便还是先去了常宁宫。
等他在常宁宫用?了晚膳,再出来时天已?经?彻底暗下。
若是往常,他凡是到了常宁宫,就没有不在这儿?过夜的道理?,贺宛总有千万种法子缠着他,当然?,他亦是甘之如饴。
可今日却不同,他只开口说手中还有些要务不曾处理?,贺宛便松了口,更是难得善解人意道:“国事?总是要更加重要些的,阿宛就在常宁宫等着圣上,圣上什么时候过来都成。”
陈俞头一回见她那样通情达理?的模样,心里却并不觉得高兴,他深知?贺宛脾性如何,不管是从前?在北岐,还是如今在陈国,她都是向来骄纵的性子,哪里会像如今这般,竟开始权衡起什么国事?家事?来了?
如此想着,心中更是不免愧疚,总觉得时自个不曾将她护好?,方?才让心爱之人受了委屈。
所以此时的他,对?废后另立之事?,亦是越发坚定。
陈俞再来到永祥殿的时候,赵筠元正要歇息,听了底下人禀告,自然?觉得奇怪,皱眉道:“他怎么来了?”
春容虽因为陈俞不由分说将赵筠元幽禁于永祥殿之事?也对?他颇有不满,可心底却明白?若是要摆脱眼下困境,总还是要指望着他的。
于是见赵筠元如此神色,还是开口劝道:“难得圣上过来,娘娘还是莫要再与他使性子了,若是可以,该说明白?的事?还是要说明白?,能解了二人之间的误会,自然?是更好?。”
赵筠元明白?她的意思,虽然?心知?这大约是不可能之事?,但到底没有忍心让她失望,只点头道了个“好?”。
陈俞才入了殿,春容玉娇这些贴身伺候之人便都识趣的退了下去。
殿内只余下他们二人。
陈俞正欲开口,目光却不由得被窗边那束开得正好?的红梅所吸引,他有些奇怪道:“哪里来的红梅?”